“拍胸舞”舞出閩越遺風,梨園戲留住古樂雅韻,簪花圍帶來“海絲”氣息,古浮雕展現文化融合,古大厝凝聚濃濃鄉情。
“東方第一大港”刺桐港將中華文明送往世界,又以開放包容的胸懷擁抱踏海而來的紛繁異域文明。閩越文化、中原文化、海洋文化、華僑文化在泉州交融互鑒、和諧共生、“活態”傳承。
這就是多元泉州,“漲海聲中萬國商”的宋元中國世界海洋商貿中心,“半城煙火半城仙”的閩南文化寶庫。
數千年前,月光下,篝火旁,閩南先民跳起祭祀之舞向閩越盛行的“蛇圖騰”獻上最原始、莊重的敬意。鬥轉星移,2024年2月15日,泉州東海中央商務區“龍騰東海·福滿泉州”民俗踩街活動舉辦,粗獷的泉州漢子頭戴盤蛇狀草箍,以國家級非遺拍胸舞再現遠古閩越舞蹈遺風。
每年端午節,嗦啰嗹傳統習俗總會在泉州上演。(陳起拓 攝)
在泉州,閩南文化的多元融合、守正創新不是抽象的學術概念,不是博物館裏冷冰冰的展品,而是“活態”存在於當地人的日常生活。天時地利人和,促使閩越文化、中原文化、海洋文化、華僑文化等人類文明瑰寶,沿著歷史時空軸線,交匯在名為“泉州”的座標上。
泉州“僻處海隅”,多次躲開“兵家之爭”,辟出一片社會安定發展的“桃花源”,吸引漢人多次“衣冠南渡”,攜中原文化與閩越文化交融。同時,泉州具有得天獨厚的航海優勢,陸終於斯,海生於斯,季風吹拂,物產豐饒,為古代中國開拓海洋,與其他文明的交流交融提供優越的地理條件。
隨著海商貿易興起,泉州一次又一次地立在時代發展的潮頭,充分利用“天時”之利推動多元文化融合。自唐以降,泉州城出現“秋來海有幽都雁,船到城添外國人”的盛況。有宋一代是泉州港迅速發展的黃金時期,國家統一結束了戰亂和割據,開始了新的調整發展階段。泉州相對平靜地由五代時期過渡到宋初,社會經濟沒有遭受戰爭的破壞,通過海上交通與東南亞、東阿拉伯海、西阿拉伯海和地中海四大貿易區皆有通商往來,“刺桐城”成了熱門辭彙。
元祐二年(1087年),北宋在泉設立市舶司,確立泉州官方貿易港口的地位。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349名趙氏皇族遷居泉州,南外宗正司隨之遷入。趙氏皇族深入參與海外貿易,泉州港迅速崛起。元代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到泉州貿易的國家和地區近百個,海上貿易的深度與廣度,比南宋時期有了新的發展,刺桐港進入鼎盛期,雲帆競發,梯航萬國。泉州不僅成為宋元中國世界海洋商貿中心,也是世界文明的交流中心。
泉州之所以能夠成為閩南文化的富集區、核心區,人的作用至關重要。深受海洋文明影響的泉州人,以和平精神、包容尊重的態度接納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文明。“重鄉崇祖”“慎終追遠”的文化思想、生活哲學,則在泉州人骨子裏刻下了延續文化傳統的使命感,於是,保護、傳承閩南文化的責任,就轉化為自發自覺的日常生活行為。“人和”之力,注入了泉州多元文化寶庫形成過程中。
在歷史文化長河中,鮮有一種文化能像閩南文化這樣,如此多元豐富且和諧,也鮮有一座城市能像泉州這樣,讓來源不同的文化在此跨越數千年時光,多元交融,“鄰里”和睦。
行走在泉州街頭,讓人感覺恍若擁有“任意門”,隨時會穿越古今、往來中外,不經意間就能遇見閩南文化中閃亮的多元風景。
千百年來,古老的清淨寺,依然矗立在泉州中心市區。(陳英傑 攝)
中心市區短短數百米的塗門街,坐落著宋元中國規制最高的州府級文廟——泉州府文廟,我國現存最早、最古老的伊斯蘭教寺——清淨寺,民間信俗的重要代表——通淮關嶽廟。沿街西行,轉入中山路。作為中國僅有的保存最完整、最長的連排式騎樓建築商業街,2.5公里的泉州中山路,濃縮了中西合璧的建築精華,沿街的廊柱式騎樓帶著濃郁的南洋風情,百年長街,如今依然人來人往。由南向北而行,立於中山路與西街交匯處的鐘樓,是泉州的標誌性建築之一,融合了西洋、閩南建築風格。穿行在充滿市井煙火味的西街,抬首便能看到我國現存最高的宋代石塔——東西塔,轉身便能品嘗泉州各色小吃,盡是最純正的閩南味道。
百年長街中山路的廊柱式騎樓帶著濃郁南洋風情(莊麗祥 攝)
向海而生的泉州,處處可見海洋文化的痕跡。宋元時期,法石澳一帶航海業和造船業發達,沿江碼頭眾多,如今僅存的文興碼頭和美山碼頭,就是當年航海貿易繁盛的見證。順著道路延展的方向由文興碼頭走向美山碼頭,江的北岸有文興宮、長春媽祖宮、美山天妃宮三座廟宇,泉州豐富的民間信仰體系可見一斑,這也是地方民眾“搖籃血跡”地域感和歸屬感的鄉愁文化符號。
南安市豐州鎮九日山祈風石刻是世界上僅存的有關海外交通祈風的記載,彌足珍貴;這些壯觀的摩崖石刻記載了宋代在泉州負責海外貿易管理的國家專員、地方官以及皇室成員等為海外貿易商舶舉行祈風儀式,記錄12—13世紀中國與世界各國的友好往來。
中國現存最大的道教石造像老君岩造像坐落於泉州清源山
具有鮮明海洋性格、愛拼會贏的泉州人、泉州城,以開放包容、傳承創新的特質,不拘一格、務求實效的風格,主導、加速了多元文化的融合,併發揚光大。在新時代,多元泉州成為“文化頂流”,吸引了全國乃至世界的熱切目光,“活著”的古城迸發出“最閩南”的活力。
當你為泉州隨處可見的閩南紅磚民厝而震撼時,你可知道,閩南宗祠都採用古大厝的建造風格,“過番”的閩南先人們,早把紅磚翹脊、雍容穩實的閩南宗祠立到了天的那端、海的那角,在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越南、印尼等海上絲綢之路觸及的國家和地區遍地開花。閩南文化的根隨之拓植到了海外,這片“紅”,在“海絲”文化的浸潤之下,如刺桐花開,不斷舒展。
當你為開元寺月臺須彌座束腰處72幅輝綠岩獅身人面像和獅子浮雕感到驚奇時,你可知道,宋元以來,泉州僑居著大量來自亞洲、非洲、歐洲的商人、傳教士、旅行家乃至王公貴族,隨他們傳入的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天主教、印度教、摩尼教等與本土信仰在泉州和諧共存,並與海洋貿易相得益彰,更深層次的跨宗教、跨文化共存的現象存在於此。三步一宮、五步一廟,泉州城裏藏著6000多座寺廟,供奉著500餘位神明,是名副其實的“世界宗教博物館”。
當你在泉州市區與一片建於清初四進三開間、翹脊飛簷閩南大厝不期而遇時,你可知道,這其實是錫蘭僑民舊居世家大院。王子的後裔、在泉州土生土長的“錫蘭公主”許世吟娥已成為中國與斯里蘭卡的民間交流使者,續寫海絲朋友圈交流、融合的動人故事。她的祖先錫蘭王子世利巴交喇惹於明代出使中國,滯留泉州,娶了同樣留在泉州的阿拉伯貴族後裔蒲氏為妻,在泉州繁衍生息,後代取“許世”複姓延續至今。
當你為超40億次新媒體流量的簪花圍沉醉時,你可知道,髮髻上盛開的朵朵鮮花,是在宋代從海上絲綢之路飄香而來。那時,慕名遠航至刺桐港的阿拉伯人在泉州定居生活,引進了西域的素馨花、含笑花、粗糠花等奇花異木。花開時,每日贈予蟳埔簪戴,漸成了女子簪花習俗,也成了海洋文化留給泉州的“網紅”印跡。
當你在節假日爭搶“閩南戲窩子”泉州的戲票,甚至“先買戲票再訂機票”時,你可知道,“宋元南戲遺響”梨園戲、“漢唐古樂”南音、“世界一絕”提前木偶戲以及高甲戲等是隨著中原文化入泉,紮根發展。梨園戲這一古老的戲曲、一大批宋元南戲劇目在其他戲曲中早已找不到,而在泉州卻得以保留傳承。泉州戲曲從唐宋元明清發展到近現代,經千年而不衰,最核心的原因,在於藝人們對技藝的傳承、保護和創新,各種戲劇在並存中互相吸收發展,甚至演繹出泉州本地的新劇種。觀眾為此如癡如醉,以戲劇為經緯,穿越時空,展望未來,對話古今文化,上演為一出戲奔赴一座城的盛況。
刺桐文脈蘊含著閩南文化生生不息的動力,多元泉州將開放包容、敢於拼搏、勇於創新的精神內核傳承至今。在這塊大陸文明與海洋文明交融共生的土地上,泉州成為中國與世界共商、共建、共享的典範,讀懂多元泉州,理解“何以中國”。